Hands Locked
6
平靜的藍綠色湖面映照著白雪皚皚的綿延山頂，海拔較低的山腳仍是翠綠一片，視線再往下的湖畔則是土黃色的沙岸，放眼望去，一口氣將春夏秋冬的美一起收盡眼底。
遠離城市的喧囂及世事煩擾，此時此刻的所聞只有風吹過枝椏、吹過耳邊的聲音。
給人休息觀景的長椅上並沒有遮蔭，雖然有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但一陣又一陣吹來的冷風仍是敦促著旅人別只顧著貪戀眼前的美好，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歇了好一陣子的孫承完在被一陣冷風吹過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正想將身上羽絨外套的拉鍊拉個嚴實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放在口袋裡的手正被另一隻手牢牢地握著。
一抹甜蜜的微笑漾在孫承完的嘴角，她捏了捏手中那隻小而柔軟的小手，語氣柔情的彷彿能流出蜜來，
“怎麼不放自己的口袋？”
“妳的比較溫暖。”
聽著那近在耳畔的回應，孫承完也才突然感受到右肩上的重量。
她將臉側向右邊，輕輕的用唇碰了下女孩的頭頂，
“休息夠了吧，要繼續走了嗎？”
也淘氣的聳了聳肩，就快要把女孩靠著自己的頭給抖了下去。
“這裡好美。”
女孩說。
“嗯。”
孫承完又捏了捏口袋裡的小手，
“跟妳一起，這些美景才更有意義。還有好多地方想跟妳一起去。”
孫承完的甜言蜜語讓女孩害羞地用沒被牽住的那隻手撒嬌的拍了一下孫承完的手臂，然後藉著這股力量撐起自己的身體，原本靠著的頭也離開了孫承完的肩上，
“我會期待妳要帶我去看的世界。”
女孩說完話後轉過頭來，幸福的笑著。
孫承完猛地從床上坐起，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仍暗著的房間，還有正對著的床那面被裴柱現漆成珊瑚粉的牆。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舉起手，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濕潤。
接著屈起了雙膝且用手臂環抱著，並將額頭靠著膝蓋，臉也埋進了大腿上柔軟的棉被。
她閉起眼。
好想再回到夢裡。
自從那晚在給裴柱現借住的房間過夜後，她開始有了這些真實的像發生過的夢境。
夢裡的她總是很開心，像是終於擺脫了現實中的所有枷鎖，卻有一個更明確、更渴望的目標，而這個目標並不是只為了她自己。
夢裡的她總是幸福的，她不是一個人。
這個預料之外的人不只是形體上的出現在夢裡，孫承完更可以明顯感受到她對這個人的呵護跟在乎，而她們彼此貼近的靈魂也讓孫承完的心暖暖的。
這是一種被愛的感受。
不知道為什麼，夢裡的一切明明是那麼的美滿，但每次醒來時，她總會注意到眼角不知何時滑落的眼淚，還有內心深處泛起的一股莫名想念及心痛的心情。
奇怪的還有，每當就要看到這個人的樣貌時，美夢就結束了。
夢裡那溫柔的呢喃，還有那人身上帶有的淡淡甜橙香，都清晰的刻在孫承完的腦裡，彷彿是真的在現實中體會過一樣。
好吧，也許是真的因為跟現實重疊了。
太像裴柱現。
也許是因為裴柱現住進了家裡並跟著自己一起工作後，兩人的互動變得頻繁，醒著的時間裡交集太多，也才導致夢境裡不小心代入了她的聲音及氣味吧。
孫承完將雙手手指插進頭髮裡，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然後才掀開棉被，決定去給自己倒杯水喝。
午後的陽光直直地透過窗戶將整個家照成了金黃色的。
孫承完拿著裝有水的玻璃杯走在要去客廳的路上，卻被客房微微敞開的房門及流瀉出來的音樂給吸引了注意力。
孫承完倚著門框，靜靜的看著背對著房門盤腿坐在地上的裴柱現。
她正翻閱著孫承完幾週前的雜誌專訪內容，然後跟著手機播放的音樂微微地晃著頭，偶爾也會小聲地哼上幾句。
…’Cause anywhere with you feels right
Anywhere with you feels like
Paris in the rain
Paris in the rain
We don't need a fancy town
Or bottles that we can't pronounce
'Cause anywhere, babe
Is like Paris in the rain…
裴柱現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這畫面看在孫承完眼裡有點可愛。
她不忍打擾，只是安靜地看著這幕。
一直到一曲終了，孫承完才開口，
“音樂蠻好聽的。”
“嗬！嚇死我了！”
根本不知道孫承完就在自己身後詭異的站著的裴柱現在聽到著突如其來的發言之後嚇得跳了起來，也馬上扭過頭，再微微抬起的看著孫承完，她那微蹙的眉像是在表達著對孫承完的不滿。
“對不起，嚇到妳了。看妳好像很喜歡這首音樂，所以不想打擾妳。”
“嗯，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了，有很多回憶...。妳聽過嗎？”
“沒有，這什麼歌？”
“Lauv的Paris in the Rain。看來這不是妳喜歡的類型啊。不然，妳平常都聽什麼音樂呢？”
“我？我不太聽歌的。”
孫承完的回答讓裴柱現有些訝異。
面對裴柱現詫異的表情，孫承完有些不自在地將眼神飄向別處，然後用沒拿著杯子的那隻手撥了撥頭髮，語氣蠻不在乎，
“沒那麼多心思去稱頌別人的夢想。”
“妳，”
儘管孫承完的彆扭如此明顯，也不懂她為什麼老是要表現得如此難以親近，但裴柱現還是執著地仰著頭看著面無表情地孫承完，
“為什麼會選擇當歌手呢？”
“就...”
孫承完有些猶豫。
她舉起手中的玻璃杯，小小的啜飲了一口，嚥下的瞬間也悄悄地嘆了口氣，
“反正書也唸不好，好像只有唱歌是唯一做得好的事，再加上長了一張能賣錢的臉，不當歌手還能幹嘛？”
姜瑟琪坐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店裡，一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則是毫無意識的放進嘴裡，所有的焦躁都顯示在那啃嚙著大拇指指甲的動作。
手機螢幕的畫面從通訊錄切換至訊息夾，停頓了一會兒想了想後，又退出了訊息夾重新點開了通訊錄，這猶豫不決當中唯一肯定的是那螢幕左上角上顯示著的『孫承完』。
“哎一西，這傢伙一定會殺了我...”
姜瑟琪鬆開手，任手機跌在桌上，然後低下頭，頹然地用雙手抱著。
“瑟琪歐膩？”
甜甜的嗓音裡掩飾不了的雀躍，讓姜瑟琪抬起了頭來。
穿著一身正紅色的連身裙，性感微捲的長髮也自然地垂放在胸前，朴秀榮這與平常穿著制服、乖巧的將頭髮挽起的店員形象有著天壤之別，使得姜瑟琪在第一時間還認不出這個人是誰，先是傻愣地停格了幾秒之後，才露出她那無害的傻氣笑容，
“噢，是秀榮吶！沒看過妳工作以外的樣子，真的沒認出是妳！”
“今天其實是排休，”
朴秀榮說到這裡故意停了停，有些害羞的舉起手將臉頰旁的頭髮勾至耳後，視線也悄悄地看向別處，
“想說來看看會不會遇見妳。”
“欸伊，是想看看會不會遇到承完吧？唉，這傢伙越來越難掌握，陰晴不定的...”
姜瑟琪邊說著話邊起身將側邊的座椅拉出，也伸出手擺了擺，示意朴秀榮入座，
“不好意思，今天只有我。承完昨天的行程一直到凌晨才結束，現在應該還在睡吧。”
“當藝人真的好辛苦，總覺得承完歐膩越來越不開心了，”
朴秀榮說完這句話後將視線移向正對面的窗外，
“跟以前給人的感覺差好多。”
“是吧？”
跟朴秀榮有點惋惜的態度完全相反，姜瑟琪倒是抬了抬眉，露出有些誇張的無奈表情，
“偏偏當初解散的時候我決定跟著前景最被看好的承完，以為可以從此吃香喝辣，誰知道竟然是噩夢的開始。”
姜瑟琪舉起熱咖啡，啜了一口後，忍不住苦澀的咬著牙吸了口氣，
“嘶...唉，我們承完也真的是辛苦了，”
像是終於找到了傾訴的對象，姜瑟琪語氣裡盡是滿滿的心疼，而朴秀榮也用手背托著下巴，認真地聽著，
“當初成員們選擇不續約、各奔東西的決定真的讓承完受了很大的打擊。那些作為練習生辛苦的歲月裡都是成員們互相扶持走過來的，正是愛玩的年紀也沒交什麼朋友更別提談戀愛，生活圈裡就只有公司的職員跟成員們。單純的承完還以為跟成員們所組成的組合可以長長久久，沒想到合約到期之後也正式解除了同事關係，成員們的分道揚鑣讓承完覺得情感上受到了背叛。”
“但說實在的，大家都說承完歐膩是組合當中個人發展得最好的耶，不是解散之後馬上被大公司簽下了嗎？”
“嗯，那時實力最好的承完當然炙手可熱，想想練習生時期每天都在為了月底的評鑑努力，想要在眾多的練習生當中脫穎而出。終於熬出頭後，反而是各大經紀公司捧著高額的簽約金，就希望我們孫歌手願意加入搖錢樹的行列。那時還一度覺得我們承完總算是是苦盡甘來了。”
講到這裡，正回憶那段風光日子的姜瑟琪眼裡閃爍著自信的光芒，語氣裡掩不住的自豪及欣慰表露無遺。
但她停頓了下後，神情又暗淡了下來，
“那時我也太急了，只想乘勝追擊，沒注意到承完的心理狀態，只當她是不習慣個人活動，再加上大公司有自己的一套包裝及行銷系統跟策略，跟最一開始簽約時說的會讓承完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音樂完全不一樣。雖然作品都膾炙人口，也有很好的成績，但是承完並不喜歡這些音樂風格還有被包裝的形象。還沒整理清楚團體活動這段經歷對自己的影響，又加上新公司說一套做一套的專制風格，承完只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儘管事業蒸蒸日上，但她的心理狀態卻跌到了谷底，最後選擇在合約到期前提早解約。”
“還記得那時候新聞鬧得很大，當時的經紀公司還有發表聲明說承完歐膩都不配合公司規劃之類的對吧？”
“嗯，也不能說他們錯，承完的確是蠻不配合的，但這也要怪他們老是選一些不適合承完的歌跟主題。現在這間公司就不一樣了，因為是小公司的緣故，當初承完願意加入的時候，他們像中了樂透一樣開心。承完在公司裡作為主要的經濟來源，當然所有人都要看她臉色，她也終於如願以償的做自己想做的音樂，也更投入在創作高品質的作品。只可惜，身為小公司裡最耀眼的一顆星，就必需承擔養公司的責任。想要繼續在這個環境裡做想做的音樂，偶而就要硬著頭皮上上不喜歡的節目或是參加不喜歡的飯局來為公司增加收入。唉，”
姜瑟琪仰起頭，將已涼掉的咖啡一飲而盡。因著沉重的話題，咖啡的苦味也已不值一提，
“我們承完真的辛苦了。”
“瑟琪歐膩也辛苦了。”
朴秀榮這一句話讓姜瑟琪驀地抬起頭來，原本沉重的表情已被詫異給取代，本皺著的眉頭現在驚訝的高高抬起，眼睛也瞪得老大。
她還真沒聽過有任何人對她說過這句話。
朴秀榮仍是用手背撐著頭，嘴角淺淺的揚著，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姜瑟琪，直叫她有些不自在的渾身發熱。
“以後有心裡話都跟我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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