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ds Locked
5
『為了拍攝雜誌必須要早出門去美容室還有試裝，沒什麼特別的工作需要妳跟著，在家休息吧。若是晚餐前可以到家的話會買外帶回去的。』
天還沒亮，頂多也才快五點而已。
裴柱現站在漆黑的客廳，手裡握著孫承完貼在電視螢幕上的便條紙。
裴柱現吸了下鼻子，然後攏緊了出房門前披上的羊毛針織開衫外套。
她有些困惑的滑著手機，找出姜瑟琪傳給自己的孫承完行程表，這才發現六點的試裝前有兩小時的美容室妝髮行程，行事曆上也標注著姜瑟琪會在三點半時來接孫承完。
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大意的才上任沒幾天就怠乎職守，裴柱現懊惱的舉起沒握著手機的左手用力抓著頭髮。
既然沒自己的事那回去睡覺好了。
懶惰的念頭很快地就取代了粗心罪惡感，睡意也立刻襲了上來。
但就當裴柱現轉身走在回房間的路上時，她發現了孫承完敞開的房門。
絲毫沒有猶豫，也沒有覺得任何不妥的，裴柱現直直地向著孫承完的房間走去。
點亮了燈，裴柱現在看到眼前的畫面之後僵住了。
深灰藍色的牆面，黑色的雙人床配上絨布材質的黯灰色棉被及枕頭，深棕色木地板的盡頭是比地板顏色又再沉一階的木質調walk-in closet。
房間裡唯一有些生氣的是在雙人床旁一張斜斜放著的亮黃色單人沙發。
但看在裴柱現的眼裡卻是無比的孤獨。
這房間像極了孫承完。
臥室最應該是讓人感到放鬆的私密空間，但在這裡，裴柱現只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還有一種故意疏離的孤寂。
在絕望的色調及氣氛中卻有這麼一張點亮了黑暗的亮黃色沙發，讓裴柱現想起了那下著雨的夜晚、模糊的視線中孫承完向自己伸出的手。
再怎麼孤冷高傲，孫承完的內心也總有溫暖、柔軟的角落吧？
能夠碰觸得到嗎？
或者，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有不怕被刺傷的勇氣，擁抱獨自對抗著世界而長滿刺的孫承完嗎？
裴柱現嘆了口氣之後，走出了孫承完的房間。
正有些沮喪的時候，突然靈機一動，拿出了手機，搜索著連鎖居家用品零售的網站。
結束了所有行程，孫承完兩手各提著滿滿一袋，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才剛走出大廈的電梯，不尋常的氣味便撲鼻而來，讓她皺了皺眉。
走到家門口時，由越來越重的味道中確認了這陌生的情節正是發生在自己所熟悉的環境裡。
孫承完無可奈何的微微嘆了口氣，然後伸出手指熟練地按下密碼。
密碼正確的嗶嗶聲後緊接著是裴柱現雖然有些遙遠但明顯壓抑著興奮的招呼，
“是承完嗎？回來了？”
滿屋子的食物味道以及屋內的高溫，讓孫承完不耐煩的撇了撇嘴，
“怎麼味道這麼重？這樣要多久才消得去？”
邊埋怨邊向著餐廳走去的孫承完，在看到一整桌的食物之後錯愕地停下了腳步。
她先是掃瞄了一遍餐桌上的菜色，然後再將目光看向綁著包子頭、穿著黑白相間直條紋圍裙的裴柱現那小心翼翼觀察著自己的表情。
孫承完面無表情地打量著裴柱現，看著她略微散亂的髮型、捲到手肘處的袖子、白色拖鞋上顯然是不知道滴到什麼醬的橘紅色污漬，最後將視線停在了圍裙上的一大片水痕。
孫承完移開了視線，並再次環視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之後，也舉起手中的兩大袋東西，然後將其擱置在餐桌的角落空位，冷冷的開口，
“以後叫外賣就好，不用這麼麻煩準備，待會還要收拾。”
“喔，妳也買了晚餐嗎？快去洗手，吃晚餐了！”
孫承完的高傲冷淡一點都不影響裴柱現的心情，但裴柱現的這一聲催促倒是又讓愛鬧脾氣的孫承完噘起了嘴，
“我會不知道要洗手嗎？嘖...”
當裴柱現帶著隔熱手套將一鍋海帶湯端上桌的時候，孫承完也正洗完手回到了餐桌旁。
“買了什麼？”
裴柱現將湯鍋放在隔熱墊上後，抬了抬下巴，朝著還裝在塑膠袋裡的食物點了點。
“炸雞跟啤酒。”
“啊…怎麼可以買炸雞啦！我不能...”
“我應該要知道嗎？”
裴柱現擰著眉頭、嬌嗔地抱怨被孫承完毫不留情地打斷，而聽到孫承完這無情地反問，裴柱現也識相的噤了聲。
孫承完拉開了椅子，入座，然後再次掃視了桌上一盤盤的佳餚，最後卻選擇將手伸向裝在塑膠袋裡的一盒炸雞，無視著裴柱現的精心準備，自顧自地打開了餐盒拿了隻雞腿便啃了起來。
預料之外的發展，讓還站在餐桌邊的裴柱現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做了雜菜...還有妳喜歡的烤五花肉...”
“我喜歡？妳是看了什麼盜版的採訪嗎？”
“那煎餃呢？辣燉帶魚？”
裴柱現語氣急切地詢問著，她多希望一向傲嬌的孫承完只是鬧著彆扭、害羞於表達自己的受寵若驚，而不是她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
“都不喜歡，”
孫承完頭也不抬的又咬了最後一口，然後將吃剩的骨頭放在了裴柱現擺在桌上的空盤，
“聽好了，炸雞、披薩、義大利麵、漢堡這些才是我喜歡的，把好好一個屋子弄得亂七八糟之前不先查清楚的嗎？”
依舊是那種輕蔑的口吻，裴柱現雖是有些氣惱，但仍是在深呼吸了一口氣後轉身背著餐桌離去。
原以為裴柱現會沮喪的收拾善後後離開廚房，沒想到，她竟是從流理台上的櫥櫃中又拿出一個乾淨的盤子，然後走回餐桌旁，將每道料理都夾取了一小份並裝到盤上，
“吃吃看嘛。是我自己想吃才去買這些食材來做的，瑟琪說給我的信用卡只能花在跟妳有關的事物上，所以妳就每樣都吃一口。吃一口就好，這樣我才不覺得罪惡。”
裴柱現將最後一道炒魚板也裝進盤中後，用左手將孫承完面前那裝有一根根雞骨頭的盤子拿走，取而代之的是滿滿一盤自己花了一整天用心準備的料理，而且在將盤子放下的同時也不忘技巧性地將炸雞推遠一點。
“唉...”
孫承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筷子翻了翻盤裡的雜菜，又戳了戳五花肉，最後才夾起一條魚板放入口中。
裴柱現對自己的手藝也是蠻有信心的，但她完全沒想到孫承完會這麼聽話的真的只吃一口，就連雜菜更是意思意思地只吃了一根紅蘿蔔而已，她還以為孫承完會在嚐到自己的廚藝之後便放下傲氣的大快朵頤呢。
看來她真的是太不了解這個孫承完了。
在依約將每道料理都嚐了一小口後，孫承完放下了筷子也將根本沒什麼變化的這盤子往前推了推，然後又把炸雞拉到了自己面前。
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裴柱現終於不得不承認她是敗給了這任性又不好相處的孫承完。
但在真正的投降之前，裴柱現又從櫥櫃拿了一個碗來，
“炸雞吃多了會膩，配著清爽的海帶湯吃吧。唉，沒想到會剩這麼多，給瑟琪帶一個便當好了...”
裴柱現將盛好的湯放在孫承完面前後便逕自走到櫥櫃前翻找著適合打包的容器，卻在轉過身準備回到餐桌旁時被眼前的景象給驚訝的停了格。
只見孫承完捧著湯碗就著口吃得津津有味，甚至還在喝完了後又主動的馬上再添一碗。
看著這畫面的裴柱現也終於欣慰地揚起了嘴角，剛剛一直被拒絕的忐忑也才總算舒坦下來，但同時間也有一股無法言喻的激動湧上心頭，使得她眼眶一熱。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鎮定了情緒後才向著餐桌前進，
“看來只有海帶湯合妳口味啊，以後會常給妳做的。”
“把冰箱裡的燒酒拿來吧，這海帶湯吃著吃著卻讓人想起燒酒的味道。”
接下來的時間裡，裴柱現只是靜靜地坐在餐桌旁看著孫承完一口炸雞、一口海帶湯、再一口燒酒。
但這和平的氣氛沒能維持多久，就在孫承完要求離冰箱較近裴柱現再拿一瓶燒酒來後，短暫的平靜又瞬間瓦解了。
“少喝點吧，歌手喝這麼多酒好嗎？”
裴柱現嘴上雖這樣嘮叨，但仍是扭開了瓶蓋並為孫承完再斟上一杯。
但不知道是孫承完喝多了終於酒精上頭，還是這話對她而言特別刺耳，孫承完竟是過度反應的抬起頭來怒視著裴柱現，
“在妳眼中，我也只是一個歌手嗎？”
孫承完的雙眼勃然的像是會噴出火來，但一開口的冷峻卻又讓人彷彿置身於結了冰的地窖中，總是有一股寒意直搗脊髓。
孫承完突然的性情大變，使得還無法掌握情況的裴柱現傻愣得一頭霧水，
“妳不是總強調妳是歌手嗎？我們三冠王孫歌手不是嗎？我只是為妳好...”
“為我好所以總是管我的體重，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整天跑行程沒時間吃飯，好不容易都結束了又要擔心太晚進食明天水腫。心情好不能喝酒，心情不好也不能喝酒，不是怕我腫了不上相就是怕隔天倒嗓。只是擔心我這個賺錢用的外貌跟賺錢用的嗓子不在狀態而已，我的人生只剩下歌手這個身份了嗎？當普通人一晚就要被天打雷霹嗎！”
像是罰站一樣，當孫承完突然的控訴天地不公時裴柱現只是直挺挺、安靜地站著，深怕一個不小心火上加油。
孫承完嘴上雖這樣說，但仍是多虧了裴柱現的提醒，讓她意識到自己腦門上那身為藝人的緊箍兒，雖是百般的不願意，卻是很有自制力的將剛斟滿的燒酒杯推開，
“本來是因為難得早下班心情好才想喝酒的。真掃興...”
話說完，孫承完站起身離開了餐桌，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而裴柱現也就著手開始收拾用餐過後的餐桌。
“呀！太不像話了！”
安靜不超過一分鐘，在流理臺洗著碗的裴柱現被孫承完這一聲大吼嚇得跳了起來，一轉過身，就看到孫承完怒氣沖沖地向著自己走來。
她的眉頭皺成了一團，眼裡的怒氣比裴柱現這幾天來看過的加起來還要再氣憤一百倍，更別提她咬牙切齒的模樣還有胸口的起伏，裴柱現覺得她彷彿正看著災難片當中大爆炸後向著自己直衝而來的衝擊波。
“妳！誰准妳進我的房間！還敢動我的東西，妳好大的膽子！”
面對孫承完的怒不可遏，裴柱現努力地撐厚了臉皮，硬是扯了一個無比親和的微笑，說話的語氣也是盡量無辜又純真，
“是珊瑚粉色喔，很漂亮吧？我花了好多時間才調出來的，只漆一面牆而已，剛好跟房間的木地板、其他深藍色的牆還有那張黃色的椅子都很搭，漂亮嗎？覺得這樣房間也突然亮了起來，也多了一點溫暖的感覺。床具也幫妳換成了湖水綠帶一點點薄荷的色系，喜歡嗎？同樣絨布材質的很難找欸...”
聽著裴柱現天真無邪的解釋，孫承完一手插著腰一手崩潰的用力搓著臉，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伸出食指，指著大門的方向，
“妳，出去！”
“...為什麼...”
裴柱現其實不想哭的，她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她甚至原本還興高采烈地將今天一整天的努力當成是給孫承完的驚喜。
殊不知，孫承完絲毫不領情自己準備了一天的家常菜，連自己爬上爬下漆好的一面牆，也讓孫承完如此嫌棄。
說實在的，這些勞動真的都不算什麼，被孫承完討厭了她也無所謂，真正令裴柱現感到委屈的是，讓孫承完感受到自己的溫柔及關心怎麼那麼困難，好像怎麼樣都用不對方法。
裴柱現低著頭，小小聲的啜泣及肩膀微微地顫抖，接著是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的眼淚，這下倒讓孫承完不知所措了。
原本直直地指著大門的手尷尬地緩緩垂下，再次開口時也變成了語無倫次的辯駁，
“妳...妳妳憑什麼哭？是妳沒經過我同意才...如果，如...如如果妳先說的話...”
“呀，妳為什麼個性這麼壞！煮辣燉帶魚要花多久時間妳知道嗎？刺也都一根一根幫妳挑好了，結果妳就只吃那麼一小口，真有那麼難吃嗎？妳知不知道為了調出那個珊瑚粉色，我跑了傢俱行三次才終於調出這個柔和的色調，而且爬那個梯子真是嚇死人了，就是為了要給妳一個驚喜才咬著牙爬上去的，然後妳只會對我生氣，現在還要趕我走！”
“不…不是，我沒有...”
“剛剛不是兇巴巴地指著門口要我出去嗎？等我把碗洗好就走，這陣子打擾了。”
裴柱現說完話後，瀟灑地轉身回到流理臺，絲毫不掩飾怒氣的洗個碗洗得乒乓作響。
站在後面的孫承完被裴柱現的埋怨震驚的忘了計較她擅自闖入自己房間的事，反而是深刻的反省起自己太過分的態度。
她舉起手到後腦勺的地方，有些困窘的搔了搔後頸，過了好一陣才開口時還是有著她一貫的倔強及孩子氣，但那語氣裡的悔意及討好也是明顯的讓裴柱現一聽到就怒意全消，
“我...我才沒有趕妳走，只是房裡的油漆味太重了，待不了。妳...妳妳出去睡客廳，我要睡客房。”
孫承完話一說完就逃命似的衝進客房將裴柱現的枕頭及棉被抱了出來扔在客廳的沙發上，隨即又衝回客房並將自己關在裡面。
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還沒有睡意的裴柱現手裡攢著棉被，臉上也止不住笑意的想著這個老是武裝自己、讓人討厭的孫承完。
雖然兩人爆發了口角，孫承完也躲進了客房裡安靜的像是消失了一樣，但裴柱現仍是在沐浴後一踏出浴室便發現了孫承完的小小貼心。
客廳的牆角裝上了橘黃色的小夜燈，暖氣也被調高了幾度，沙發旁的地板上還被墊了厚厚的軟墊。
這樣的孫承完讓人怎麼能繼續生她的氣。
裴柱現從口袋裡掏出稍早在孫承完房裡忙碌時於床底下找到的照片。
照片裡的孫承完留著長長的金色頭髮，笑得開朗陽光，並與照片裡其他四位女生笑鬧的抱在一起。
裴柱現還記得當她看到這張照片時驚訝得倒抽了一口氣，除了被金髮的她給美得震懾了之外，照片裡那笑彎了的雙眼、只有一邊的酒窩，以及幸福的笑容都讓她覺得難以跟現實中正躺在客房裡的那隻刺蝟相提並論。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孫承完變成這樣呢？
放感恩節連假啦，好開心！！！！
為了慶祝難得的休息時光，所以發文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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