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yes Locked
3-3
逐漸西下的夕陽從灰色的厚厚雲層中探出頭來，穿過了廚房的百葉窗，灑在了白色大理石花紋的中島檯面，也傾在了Wendy金色的細細髮絲上，使其看起來更顯輕盈且如夢幻般的透明。
儘管眼前的畫面是剛將蛋糕送進烤箱而顯得虛脫且雙眼無神的Wendy靈魂出竅般的靠著中島一動也不動，裴柱現仍是為Wendy的美而驚嘆，也因為她髮絲、鼻尖上的白色麵粉，還有她反射性地不停揉捏著自己方才逞強打蛋白霜而用力過猛的右手臂的動作，而不自禁的揚起了嘴角，為Wendy的可愛莞爾一笑。
不知道為什麼，光只是看著這個Wendy都能讓她有種輕飄飄的感覺，讓她拋開所有煩惱。
將裴柱現從失神欣賞著Wendy的狀態拉回現實的是Wendy媽媽的一聲喚，
“孩子們準備吃飯了吧！柱現吶，”
然後拿著裝有剛烤好還飄著焦香氣的皮塔麵包的竹籃，順手地將其交給裴柱現，
“難得有Wendy的朋友來家裡，一定要讓妳嚐嚐我外婆傳授的烤牛腩獨門秘方！先幫我把這籃麵包拿去餐桌好嗎？”
“BEEF BRISKET!!!”
一掌握今晚的菜單，Wendy彷彿活了過來，興奮的又叫又跳的奔向餐桌，並在自己的專屬座位上乖巧的坐好。
而隨後抵達餐廳的Wendy爸爸則是笑得寵溺又一臉無奈的看著Wendy，嘴裡也是佯裝的慍怒，比了比捧著大竹籃，向著餐桌走得小心翼翼地裴柱現，
“呀，妳這臭小子，妳讓客人招待妳嗎？”
而就在Wendy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並垂著嘴角、楚楚可憐的想向裴柱現賠不是時，裴柱現欣然地開口了，
“沒關係啦，Wendy一個人做了個大蛋糕大概累壞了。既然說要我把這當自己家，那就別把我當客人了吧，我很樂意幫忙的！”
奶油馬鈴薯泥、燙青豆及青花菜、皮塔麵包及祖傳烤牛腩都傳過一輪之後，四人的晚餐正式開始。
佳餚當前，所有人都忙著將食物塞進嘴裡，除了老舊的黑膠唱盤正播放著的爵士鋼琴曲集之外，空氣中只剩下刀叉與瓷盤輕輕碰撞的清脆聲響。
“咳咳，親愛的，”
這頓晚餐第一位開口說話打破沉默的是Wendy的爸爸，
“妳有沒有想過改良一下烤牛腩的口味呢？加一點泡菜感覺很搭對吧，柱現？”
話鋒突如其來的轉向自己，讓剛塞進一大口食物的裴柱現錯愕地瞪大著眼睛也差點哽住的咳了咳，然後看了看Wendy爸爸看著自己期待的眼神，再看一眼Wendy媽媽無奈且嫌棄的小表情，接著便聽到Wendy媽媽有些不耐地嘆氣，
“Honey，你怎麼天天吃泡菜都吃不膩呢？偶爾吃點跟泡菜無關的東西也挺不錯的，是吧，柱現？”
這下換Wendy媽媽眨著她迷幻的藍色大眼睛，眼神裡充滿渴望的盯著裴柱現。
不管是圓形金屬鏡框後方那溫柔的單眼皮及讓人感到親切的黑色瞳孔，或是隔壁完美的雙眼皮與那寶石藍的深邃雙眼，如此迥異的外貌皆用著炙熱的眼神看著裴柱現，期待她神聖的一票。
而裴柱現的目光也在對面兩人的臉上輪流瞅了幾遍後，終於在幾秒鐘後好奇的開口，
“請問...兩位是怎麼認識的呢？”
出乎意料的回應讓接受到問題的Wendy爸媽那眼裡的執著瞬地消失殆盡，接著他們轉過頭，望著對方，然後同時間甜蜜的會心一笑。
“一直都對亞洲文化很有興趣的我在大學時主修東亞經濟，”
Wendy的媽媽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用她不帶腔調的標準韓語開口訴說故事，而裴柱現也才發現Wendy那厚實的聲音是遺傳自誰，
“大二的暑假參加了一個月的韓國遊學團，因為時差再加上從沒去過這麼熱的地方，第一天的景福宮一圈都逛不完我就脫隊跑到附近的咖啡店裡避暑。不小心睡著之後醒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店裡面空蕩蕩的，只剩下隔壁桌的對面坐著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
講到這裡，Wendy媽媽伸出右手大拇指，朝Wendy爸爸的方向比了比，而裴柱現也馬上『啊～』的一聲恍然大悟。
“幾乎是已打烊的時間，再加上座位這麼多偏偏坐在我隔壁，又是一睜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很明顯，就是來等著搭訕我的。”
“嘖，又來了，我真的只是讀書讀到忘記時間而已。”
Wendy爸爸忍不住噗嗤的笑出聲並搖了搖頭，嘴上說得無奈，但眼裡卻是滿滿的寵溺。
“我花了點時間回憶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並重新打起精神之後，便向坐在旁邊的男人問回宿舍的路。在沒有智慧型手機年代且還不會說韓文的當時，我只能比手畫腳的表達自己想說的，而那男人很明顯的因為目的達成而害羞地躲避我的眼神跟問題。”
“...咳…是害怕...”
Wendy的爸爸小聲地用咳嗽掩飾他當時的心聲。
“這男人因為對英文沒有自信而拒絕開口溝通，最後在我拿出地圖指著我該去的地方之後，他帥氣地說了一句『Come with me』，就這樣，他搭訕成功了。”
“…我當時真的不是這樣想...”
“剛好學韓語的課程辦在Wendy爸爸的學校裡，我們很自然的又相遇了。比起已經規劃好的團體觀光行程，市民的生活日常更能對文化有所認識，Wendy爸爸也因此當起了我的私人導遊帶著我到處去玩，教我韓文。”
“…是妳纏著我要我帶妳去玩的...”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我也回到了加拿大，但因為認識了Wendy爸爸，還有在這片土地上留下的美麗回憶，我第一次有了目標：我想要成為外交官回到韓國。”
“哇，好帥啊！”
Wendy媽媽唱作俱佳的說故事風格讓裴柱現深深著迷，也在這故事的轉折處忍不住驚嘆出聲。
“東亞經濟學的背景再加上修了幾門亞洲政治的課程，讓我在畢業後很順利的申請到駐韓國大使館的工作。找到Wendy爸爸也沒有花我太多時間，畢竟這人偏偏唸了不知道要唸幾年才能畢業的語言治療學，我只是回到他們系館晃一圈就找到了。Honey，當時看到我很開心吧？”
“嗯，杳無音訊這麼多年，再次相見時竟然用著流利的韓語跟我道歉說讓我久等了，老笑我母胎單身的系上前輩們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呢，真的非常開心。”
面對Wendy爸爸讓人哭笑不得的回應，Wendy媽媽嬌嗔地輕輕朝他的手臂揮了一拳，而裴柱現也掩著嘴咯咯笑著，看著兩人可愛的互動。
“正式交往之後有了完完我們也就簡單辦了婚禮，正式開始了家的生活。”
“…什麼？！”
對這整段故事倒背如流而總是沒什麼反應只是靜靜吃著飯的Wendy突然停下刀叉，小聲的獨自驚訝著，
“…我竟然是補票的孩子...”
而其他人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聽Wendy媽媽為這段跨越兩國的愛情故事收尾，
“就是這樣。想想若是當時沒遇到Wendy爸爸，我可能再也不會去韓國，也不會有寶貝完完了。”
Wendy媽媽感性地說完後，朝著Wendy的方向擠了擠眼。
“真的是好美的故事，”
像是童話故事般的情節竟然在真實世界中存在，一向務實的裴柱現在聽完了故事之後忍不住揚起滿足的笑容，
“難怪您跟Wendy的韓文說得這麼好，原來是在韓國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啊。”
“謝謝！...嗯...，也不算是很長一段時間其實...”
Wendy媽媽皺了皺眉，像是在思考著該怎麼回應，
“我當時是個朝九晚五的公務員，Wendy爸爸也終於唸完了正規的醫學系，只要再把語言治療的學程全數修完就可以踏入職場，一切看似步入軌道的時候完完在學校出了點情況。”
Wendy的媽媽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舉起酒杯、抿了口紅酒，也為裴柱現及Wendy的盤子內又多添幾塊牛肉。
她臉上首次出現有些遲疑及晦暗的神情，讓裴柱現意識到Wendy媽媽接下來所要說的話可能不再是童話故事中的幸福快樂。
“我們從沒想過完完會是多麼的與眾不同，因此也就沒有多做考慮地讓完完就近唸了公立的幼稚園。孩子還小的時候大家都是玩伴，與同學們也相處得很好，直到兩年後完完出現排斥上學的情緒我們才知道小孩子們開始到了對外表好奇的年紀，也因此對有著特別不一樣外貌的完完在語言上、行為上排擠她。”
聽到這裡的裴柱現忍不住瞥過頭，偷偷看了眼在旁邊靜靜吃著飯的Wendy，心裡湧上了一股突然的不捨。
“後來透過同事介紹，將完完轉去了國際學校，跟其他的新移民第二代一起上學，果然讓她開心了許多。也才驚人的發現只過了兩個禮拜，我們聰明的完完竟然英文能力突飛猛進，但同時也就犧牲了她的韓文，連最基本跟我們分享在學校裡學了什麼都沒辦法再完整的表達。”
“另一方面，唸國際學校更像是強調了完完並不屬於韓國社會，”
Wendy的爸爸在享用完盤裡的牛肉後，溫柔且堅定的開口補充，
“我們也不希望當時在群體生活受創的完完從此認為環境中佔多數的黑髮人是自己該躲避的對象，或是對於種族間有明確的喜惡，所以我主動提出了是否要讓太太帶完完回加拿大生活，讓她能有多元、自由的成長環境。”
聽到這裡，Wendy媽媽睨了Wendy爸爸一眼，然後有些調皮的嘟了嘟嘴，接著用食指戳了戳隔壁這人的肩膀，用告狀的語氣向著對面的裴柱現埋怨著，
“這傢伙，當他還在唸醫學院時，我得到了一個能夠回到加拿大工作的機會。本來想趁著這個契機將全家搬回加拿大，卻三番兩次的被這傢伙拒絕，明明他有興趣的領域在加拿大會有更多研究室跟工作機會的。老說什麼爺爺奶奶會捨不得完完，誰不知道是因為害怕說英文而不想離開韓國。”
看著自己的妻子咄咄逼人的掀自己的底，好脾氣的Wendy爸爸非但沒有生氣，竟然還好聲好氣的哄著自己的太太。
他伸出手，攬住了Wendy媽媽的肩，也輕微的捏了捏，安撫著她提起過往時有些埋怨的情緒，
“怎麼還是這麼在意？反正最後仍是跟妳一起搬回來了嘛。”
Wendy媽媽也折起手臂，搭上了握在自己肩頭的男人的手背，輕輕的撫了撫，
“看來妳愛完完勝過愛我，為了完完的未來二話不說的就辦了休學，訂了飛往加拿大的機票。”
“…休...休學？！”
“嗯，出乎意料很乾脆的休學，然後全家移民到了加拿大。離開前答應爺爺奶奶不會讓完完忘記韓文，也因此貫徹始終的執行家人彼此間講韓文的習慣。”
“那麼Wendy爸爸真的在這裡順利地當上了語言治療師嗎？”
“嗯...差不多...”
Wendy爸爸有些害羞地搔了搔後腦勺，也心虛的看向旁邊一臉玩味的Wendy媽媽，然後眼神飄忽的回應，
“開了韓文學校...”
“呀，幹嘛那麼沒自信，那些在這裡長大的孩子還說了一口流利的韓文多了不起啊！你應該要驕傲一點！”
看著Wendy的父母如年輕情侶般的打鬧，裴柱現捂著嘴咯咯地笑著。
Wendy爸爸環視了下桌面後起身，自後方的儲酒櫃拿出一瓶紅酒為自己及Wendy媽媽斟上，
“孩子的媽為了再遇見我所以來到了韓國，而我為了完完的人生出發到加拿大。柱現呢？為什麼來加拿大呢？”
意想不到的問題，還有此刻三雙看著自己的眼睛，裴柱現緊張地握了握裝有氣泡水的玻璃杯，抿了抿唇。
***
“愛慕。”
裴柱現面向著窗外，用著她最平淡也最惆悵的語氣說著那應該充滿熱情且濃烈的兩個字。
金藝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什麼時候知道的？”
“帶孩子去逛花市的時候。”
裴柱現還記得當她瞥見粉紅風信子那花牌上的花語註釋時胃沉了一下的感受。
那一瞬間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金髮拂過的白皙臉蛋，還有在揚起的嘴角邊那令人怦然的酒窩。
但她立刻搖了搖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厭惡的心情。
一個執意痛恨的決心。
然後蠻不在乎的，笑自己竟愚蠢的舊事重提。
她撇開視線，不以為然的抬了抬眉，握了握手中孩子稚嫩的手心，走吧。
走吧，再也不要再來這裡了。
“就算是想起她的那個瞬間也要贖罪嗎？”
金藝琳轉過頭看著裴柱現的背影，窗外虛幻的陽光異常的耀眼，讓金藝琳眯起了眼睛。
裴柱現吸了吸鼻子，仍舊是淡淡的語調，
“就算只是想起她的那一瞬間，我都虧欠她。”
金藝琳知道這是一個艱難的任務，但她沒想到裴柱現是如此鐵了心的固執。
她噘了噘嘴，皺著眉，然後微微抬起頭，向上看著那一片片透明窗接成的三角屋頂。
金藝琳認真的神情，像是屋頂外的白色無聊天空裡有什麼只有她才看得到有趣景色。
倏地，她眼睛一亮，神色也突然變得豁然。
像是為了醞釀什麼似的，金藝琳換了換坐姿，也撥了撥頭髮，若無其事的，
“妳知道妳是為了什麼去加拿大了嗎？”
“也許...”
裴柱現緩緩地轉過身來，她的垂著的雙眼裡有著隱隱地愛戀眼神，而嘴角也淺淺的上揚，在透進來的陽光中整個人更顯柔和且堅毅，
“為了遇見她。”
裴柱現說完話的那瞬間，金藝琳看向窗邊的小盆栽，一朵金黃色的三色堇悄然綻放。
***
『喀！』
在溫暖的車上好好睡了一小時的裴柱現，當車子在宿舍門口前停妥後下了車並熟練的反手將車門關上。
“...等...等等一下...呀！”
迷迷糊糊剛睡醒的裴柱現一聲不響就下了車的舉動，惹得Wendy緊張地大聲嚷嚷，然後也跟著急急忙忙地熄了火下車。
“哈啾！”
果然，Wendy關門的聲音後面緊接著的是響亮的噴嚏聲。
裴柱現的眼睛都還未睜開，一件溫暖的大衣便從背後厚實的將自己裹住。
睜開眼，眼前Wendy有些不悅的皺著眉，但同時小嘴又撒嬌的嘟著，
“怎麼可以就這樣衝出來啦，很怕冷的不是嗎？不小心感冒了怎麼辦？剛剛妳說要把暖氣調到最高溫的時候我就知道會這樣了...啊真是的...。還有，為什麼沒打招呼就下車了？就算不小心把我當uber司機也是要說謝謝的吧？”
Wendy嘮嘮叨叨的說著責備的話，雙手卻是在裴柱現的大衣領子處替她把領子整好，然後又幫她把那厚重的圍巾層層疊疊的裹回她的頸脖處。
太近的距離，還有那人總不經意的觸碰到自己敏感的頸脖，裴柱現沒聽進去Wendy說的任何一個字，但她那一張一合且噴著白煙的小嘴卻深深刻刻的刻進了裴柱現的眼底。
她突然覺得接近攝氏零度的深夜有些熱，一定是Wendy把圍巾裹得太緊了！
Wendy見裴柱現這一臉呆滯的神情，在確認裴柱現像個小寶寶般被包得密不透風之後，她忍不住伸手在裴柱現眼前揮了揮，
“這位小姐？還沒睡醒嗎？在夢遊？所以才沒打招呼？”
而裴柱現也理所當然地嚇了跳並連眨了好幾下眼睛的回過神。
“…就是累了...”
“我想也是！”
Wendy的聲音總是神采奕奕的爽朗，與裴柱現此刻心不在焉的模樣形成巨大的對比。
Wendy朝著沒什麼精神的裴柱現擠了擠眼睛，
“等我一下喔...最重要的東西...”
然後打開了後車廂，彎下腰，取出一個淡紫色的盒子，接著走回裴柱現的面前並將其交到了裴柱現的手中，
“謝謝妳陪我回家一趟，我今天玩得很開心。蛋糕是做給妳的，吃的時候要想著我，沒想我的話不准吃！”
月光照著Wendy笑起來彎彎的雙眼，還有她頰上淺淺的酒窩。
出差回來了！
比我想像中的忙碌，竟然完全沒有理這進行中的小說
不過能在紛亂的疫情中依舊忙碌應該是值得感恩的事吧
寫文對我來說變得有些困難了
除了貝貝們不回歸沒有素材靈感之外
我的中文程度真的越來越差到每週一次跟家人的通話都常常想不到該用什麼詞彙
因為進度之緩慢再加上常想不到想表達的詞語是什麼
寫文漸漸讓我感到灰心
要怎麼克服呢？
＊竟然可以更文了 感謝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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