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ten in the Stars
23
姜瑟琪坐在小區公園裡的鞦韆上晃啊晃的，抬起頭看了看跟孫承歡合租的那層公寓此刻窗戶透出來的亮光，然後再低頭看著大腿上擺著的淺藍色蛋糕盒。
原來孫承歡每次的晚歸都是流連在裴珠泫所在的咖啡店裡嗎？
“…瑟...瑟琪...”
蹲在蛋糕櫃前的姜瑟琪早在裴珠泫親切地出聲招呼時就認出了她的聲音，姜瑟琪先是不敢置信的愣了一陣，接著才慢動作緩緩地抬起頭，而裴珠泫也在看到這蹲著的客人竟然是好久不見的姜瑟琪時，瞬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兩個人尷尬地望著對方好一陣子後裴珠泫才支支吾吾地喊出姜瑟琪的名字。
從聽到裴珠泫的聲音開始，姜瑟琪的手便因為強烈的心跳而無法抑制地顫抖著，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但她仍是強裝鎮定的站起身來，然後藉由下意識拍拍牛仔褲的動作來掩飾此刻腦裡雜亂無章的思緒所衍生出的複雜情緒。
站在櫃檯前的姜瑟琪，微微仰著頭、左右環顧了下店內的擺設，
“好久不見了，這間店氣氛真好。”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說。
“嗯...是呀。”
兩個人最後一次的互動並不愉快，在那事件之後也如同撕破臉般的再也沒有任何交集，這對兩人來說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畢竟她們之間微妙的氣氛總是讓人感到彆扭。
裴珠泫不懂自己為何覺得如此心虛，從姜瑟琪的反應看來，很明顯地她並不知道自己在這裡打工，也就代表著孫承歡從來沒跟她提過這段時間以來她們倆又重修舊好的事。
雖然自己並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姜瑟琪的事，但不明所以的卻有一股被揭穿的心慌。
姜瑟琪低著頭、腦中亂糟糟的喧囂一片，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繼續站在櫃檯前、沒有意識地瞪著菜單。
她沒有辦法平復這股被背叛的心情。
被自己的自信背叛，被自以為對孫承歡的了解背叛。
姜瑟琪有好多好多的疑問：所以她們什麼時候又搭上了？承歡為什麼從沒提過？珠泫跟太妍學姊分手了嗎？承歡規律的晚回家已經有一陣子了，那些日子都是因為跟珠泫在一起嗎？
姜瑟琪不敢相信自己擔心的事竟然早已悄然無聲的發生了，她以為她跟孫承歡親密無間的度過每一個平凡的日子，她以為她知道孫承歡的所有大小事。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年少時期那股看著孫承歡跟裴珠泫的互動而泛起的不平衡感跟嫉妒並沒有消失，那深深印在記憶裡的酸澀只是沉睡著，等待一個痛苦的事實襲來時才以一個令人無法忽視的姿態覺醒過來。
“準…準備好點餐了嗎...？”
“啊，”
聽著裴珠泫這帶著尷尬的小心口吻，姜瑟琪才終於回過神。除了總迴避著裴珠泫的眼神外，她大方自然的偽裝演技還算成功，
“外帶一個水果千層蛋糕，謝謝。”
雖然她內心慌張地想馬上轉身逃離這個地方，但仍舊是硬著頭皮的點了餐，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像是不認識這個人一樣，只當裴珠泫是個普通店員。
所謂命運，姜瑟琪不懂為什麼她跟孫承歡的結局好像已註定是如此，她也不懂，一直以來明明有很多向孫承歡表明心意的時機，但卻因為膽怯、因為太過珍惜，而一拖再拖，然後用盡各種藉口來安慰自己的原地踏步。
姜瑟琪想起了幾個月前跟孫承歡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麵片湯的時候，那時氣氛正好，孫承歡也感性地說了些關於兩人一直以來陪著對方、互相扶持的友誼。姜瑟琪原本已鐵了心要說出告白，怎知話到了嘴邊竟變調成了要孫承歡再去冰箱夾點泡菜。
現在，坐在鞦韆上的姜瑟琪，悔恨的情緒遠超過了那些已來不及的嫉妒或是羨慕。
放在右邊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姜瑟琪連看都沒看就知道一定是孫承歡傳訊息來叫自己回家吃飯了。
到底是多麽用心地將視線跟注意力都放在在乎的人身上，才能如此有默契的感應到對方的想法呢？
姜瑟琪曾經是很有自信的，但現在她只笑自己痴。
她用力的往下一蹬站起身來，用雙腳撐起此刻疲憊的軀體，原本坐著的鞦韆也因為沒了自己的重量，在身後有氣無力地晃蕩了下。
姜瑟琪再次抬起頭出神地看著孫承歡所在的那層公寓，
待會還能笑著面對承歡嗎？
重重的嘆了口氣，姜瑟琪邁開沉重的步伐，踏上回家的路。
在經過公園路口處設置的垃圾桶時姜瑟琪停下了腳步，看了看垃圾桶，又看了看手上拎著的蛋糕盒，接著毫不猶豫地將其扔進了垃圾桶中。
“呀，終於回來了。去買什麼買了這麼久？”
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孫承歡也探出頭來向著還在玄關拖鞋的姜瑟琪喊著，
“快去洗手，餓了吧？”
“快餓死了。”
姜瑟琪進到屋內後，快速的經過餐廳並將剛從超市購回來的一整袋隨手放在了餐桌的空白處，接著繼續朝浴室直進。
孫承歡沒有察覺到姜瑟琪不同於以往對著食物連聲讚嘆，或是來到自己身邊說著討好又誇大的讚美詞的不對勁，而是伸長了手越過幾乎半個餐桌去翻弄著姜瑟琪剛放在桌上的購物袋，也一個一個拿在手上不解地看著，
“呀，買這些需要花這麼多時間嗎？這麼多酒要喝到什麼時候啊…”
姜瑟琪已經很久沒有因為心事或壓力失眠了。
明天就是為大學祭表演的大日子，她也知道沒睡好將會影響明天的演出，但她越是逼自己入睡，牆上時鐘的滴答聲、廚房冰箱的運轉聲就越是響亮。
當然還有睡在旁邊的孫承歡那淺淺的、規律的呼吸聲。
提醒著她是為了什麼而獨自跟這漫長的夜對抗著。
姜瑟琪輕巧地掀開了棉被，坐起身來，小心的用腳趾搜尋著自己的拖鞋，在起身前回頭看了眼背對著自己睡得香甜的孫承歡，然後才下了床走出臥房。
進到浴室的姜瑟琪將馬桶蓋闔上，接著一屁股坐在了馬桶蓋上，用雙手摀著臉。
相處了這麼多年，都稱呼彼此為至親，也以為她們之間無話不說、無所不談，但為什麼就是沒聽孫承歡提過裴珠泫？
裴珠泫在孫承歡的心裡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不管是以前兩人還笑鬧著友好的時候，或是之後總為了裴珠泫難過，孫承歡從來都沒有跟自己分享過她們之間發生的趣事或是心煩。
像是個秘密。
那自己的秘密跟渴望呢？
姜瑟琪想起了每次被金藝琳逼問跟孫承歡的進展時她臉上不耐煩的表情。
她一直都羨慕金藝琳那勇往直前的堅持跟勇氣，她也好想正大光明的愛一回，用情人的方式牽手，以愛人的身份擁抱，然後在拉開距離時看著對方眼裡笑得幸福的自己。
但看看現在的她們倆，分手後的分道揚鑣像是從沒出現在對方的生命裡一樣。
姜瑟琪嘆了口氣，煩躁的搓了搓臉，然後再順勢用雙手向後撥梳頭髮。
當她走向洗手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時，忍不住無奈的笑了。
一模一樣的情緒，聽孫承歡唱出心事的幾年前也是用同樣的表情跟鏡子裡的自己對望著，也難怪金藝琳總是催促著自己表明心意，如此的沒長進原來只有自己不知道。
姜瑟琪關了浴室的燈，小心地走進房間，深怕吵醒了仍熟睡著的孫承歡。
她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在躺下前習慣性的也替孫承歡拉攏了她那側的被褥，看著她背著自己側著睡的模樣好一會兒姜瑟琪也才躺進被窩中。
不同於以往仰著睡的姿勢，姜瑟琪悄悄地將身子挪向孫承歡的後背，然後猶豫不決地伸出顫抖的右手先是輕輕地橫過孫承歡的腰部，確定她仍是熟睡的狀態才緩緩地將手收緊，也再將身子靠得離孫承歡更近些到幾乎是貼著她的程度。
還停留在孫承歡身上的沐浴香氣及鼻子上她的髮絲所帶來的搔癢感皆讓姜瑟琪心跳加速也覺得房間突然熱了起來。
她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承歡？”
除了來自孫承歡規律的呼吸聲，姜瑟琪並沒有聽到其他的回應，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大膽地彎起原本橫越在孫承歡腰部的那隻手且又往上移了幾寸，直到指尖碰觸到了孫承歡的手掌，接著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手掌貼著她的，十指緊扣，
“承歡吶，”
聽到自己的語氣，早紅著臉的姜瑟琪卻忍不住揚起了嘴角，若孫承歡是清醒的肯定會被自己這過分溫柔的語氣給嚇得不輕吧。
她再次停頓了下，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除了孫承歡的呼吸聲，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也是如此清晰，
“妳過得好嗎？每天每天的朝夕相處，讓我們連這麼簡單的一句問候都忘了呢。
妳都做了些什麼事呢？為什麼事忙碌著，又見了哪些特別的人呢？
承歡吶，”
姜瑟琪聽到了自己聲音裡的哽咽後停了下來，再次吸了一口氣，調整好鼻息，才繼續用接近氣音的音量小聲地訴說著，
“我是妳特別的人嗎？”
又一次的停頓，聽著孫承歡的氣息，感受著她因著呼吸而規律起伏的後背。
第一次，隱藏了多年的心情終於要全盤托出，姜瑟琪不知為何有一種捨不得的心情，也許是終於要向那只敢隱藏著愛慕的自己告別了吧。
雖然還沉睡著的孫承歡不會知道姜瑟琪接下來要說的話，但對她而言，這是她的一大步，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我喜歡妳。已經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但喜歡妳這件事已經自然的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啊…不對，是我生活的全部。真的是很奇怪，就算已經住在一起這麼久了，每天看著妳還是能確信那喜歡妳的心情並沒有減少，也沒有因為習慣而變得普通，反而...反而更加確定我...我好像不能沒有妳。”
講著講著突然變成了像是平常聊天的口吻，姜瑟琪也逐漸放鬆下來，臉上也漾著幸福的微笑。
姜瑟琪小心的、微乎其微的吻了吻孫承歡的頭髮，
“因為太喜歡妳，也太喜歡現在的我們所以一直沒有說出口...。承歡吶...妳也願意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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