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ten in the Stars
6
裴珠泫站在員工休息室的門後，透過門上小小的窗子，看著即將打烊空蕩蕩的店內，只剩孫承歡還站在那裡。
孫承歡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呢？
她是知道自己在這邊打工才來的嗎？
因為腦袋裡關於孫承歡的千頭萬緒，裴珠泫還是選擇繼續站在門後，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孫承歡自從踏進這間店就沒再離開過了，裴珠泫的靈魂也自此出走了。
在打翻咖啡的插曲發生之後，孫承歡便莫名其妙的接手了裴珠泫的工作。當然，需要技術的沖煮咖啡孫承歡並沒辦法勝任，但每當裴珠泫一準備好餐點或煮好一杯咖啡，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孫承歡便會馬上將托盤拿走端到對應的桌上，好似她也是在這裡工作的工讀生一樣。
孫承歡的出現以及她的行為讓裴珠泫非常的不自在，更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孫承歡三不五時的關心，
“手會痛嗎？我看一下。”
然後也不等裴珠泫回應，便直接伸手握住裴珠泫的手腕，左右翻轉著仔細檢查有沒有任何燙傷的痕跡。
這些舉動對裴珠泫來說都太超過了。
這個人為什麼可以這樣突然的出現，然後表現得像是曾經有過的曖昧或疏離都不存在似的。
好像回到她們剛認識彼此的時候那般單純的相處。
那個時候的孫承歡也是對她百般的呵護，所有的相處時光總是逗她開心又不忘鼓勵她、支持她，給她信心。
裴珠泫好喜歡這種被捧在手心上的感覺，好像她是孫承歡眼裡獨一無二的唯一。
從休息室內的工具間走出來的朴秀榮，邊向著門口前進邊整理著自己經過一陣忙碌而顯狼狽的頭髮，一抬眼就看到裴珠泫躲在門後這古怪的模樣，
“怎麼還沒走？”
“呀，嚇我一跳，妳以後可不可以...”
“她也還沒走？”
陷在回憶裡的裴珠泫被朴秀榮出其不意的出聲給嚇得跳了起來，也讓朴秀榮終於得以一窺本被裴珠泫所霸佔的小窗子外的景象。
朴秀榮不敢置信地走到裴珠泫的身邊，兩個人一起藉著小窗子偷窺著孫承歡只是看著牆上的藝術品品頭論足的模樣。
“不敢出去嗎？”
“也不是...就只是...”
“尷尬。”
朴秀榮側過頭，看著好友盯著地板抿著唇的樣子。
應該要為至親此刻膠著的心情感同身受的，但朴秀榮只是一個勁地覺得好笑，也好奇著這兩人接下來會有怎麼樣的互動。
原來自己老嚷嚷著想要多觀察人、多累積情緒的揣摩，但真正的教科書就在自己身邊啊！
朴秀榮帶著點看好戲的心情，不懷好意地揚起了嘴角，
“妳再待一下好了，我先幫妳把她打發走！”
話說完，朴秀榮便伸出手握住了門把。但同一時間，她也感受到了她的衣擺正被裴珠泫緊緊地扯著，
“不要！”
聽到裴珠泫著急地制止，朴秀榮忍不住一臉玩味的回過頭來，
“不要？！妳要自己處理？！”
已經過了營業時間，大門上的掛牌也已將Closed的那面轉向外側，孫承歡卻仍滯留在廳內的桌椅間閒晃著，裝做店內所有的擺設都能勾起她的好奇心的樣子。
再次的相遇比她想像中的更戲劇化，但也因為這場意外，讓她可以更自然的接近裴珠泫。
孫承歡臉上掛著淺淺的、自豪的微笑。
不得不說，她相當滿意自己今天的表現，也很開心她跟裴珠泫兩人所表現出來的默契。
稍早還在咖啡廳的對街猶豫著是否要進門的時候，她曾在腦中排演著，最糟最糟的情況就是裴珠泫來個相應不理，直接把孫承歡交給其他店員，或是冷淡的裝作不認識這個人。
因此，就算孫承歡對於自己的出現讓裴珠泫受了點皮肉傷而感到心疼，她也暗自慶幸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時地利人和吧。
孫承歡微微仰著頭看著牆上詼諧的畫作，回顧著今天兩人的每個相處時刻，心裡有著滿滿的充實感，為再次的相遇和久違的互動感到滿足。
這樣就夠了。
還能再次接近這個她曾經痛徹心扉深深愛過的人，這樣就夠了。
就算她知道裴珠泫仍在逃避她每個注視，也會刻意在她靠近時拉開距離，但她知道，她應該對於此時此刻的註定感到知足，而曾經的美好就讓它停留在回憶裡，不用強求。
但人都是貪心的，她忙碌了一整天卻還沒跟裴珠泫好好的說到話呢。
也許，就一個簡單的問候吧，然後她就會繼續過好她自己的日子。
過去的回憶與現在的情緒在孫承歡的腦裡交織著，以她的個性來說應該要是亂糟糟的令人不知所措才對，但奇怪的，她反而感到一股說不上來的平靜。
因此，當她聽到休息室的門喀拉一聲打開的時候，也只是帶著微笑，轉過身去看著走出來的人。
“只是我。怎麼還沒走？”
是朴秀榮。
雖然有點失落，但孫承歡仍是帶著禮貌的微笑朝朴秀榮微微的頷首。
因為自己跟裴珠泫有默契的失聯，導致高中最後一年的時間裡跟朴秀榮也是完全沒有交集。
“呃...珠泫她...她走了嗎？”
語氣裡掩不住的試探，還有墊著腳往休息室方向張望的舉動，讓把孫承歡這一系列小動作都看在眼裡的朴秀榮忍不住露出了然的會心一笑，
“還沒。怎麼樣？今天工作還順利嗎？”
“工作？什麼工作？”
“看來妳這麼投入在這些無聊的端盤子只是為了某人呢...”
朴秀榮微微地仰起頭、瞇起眼，得意著自己的一語道破使得眼前的孫承歡愣愣的紅了臉。
朴秀榮也不等孫承歡替自己辯解，便拉了拉肩上的包包背帶，然後向著大門瀟灑的走去，留下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回應的孫承歡，
“待會別忘了跟珠泫領工資，再見啦。”
帶著惡作劇後稱心的笑容，朴秀榮拉開大門踏了出去，但馬上又想起了什麼而轉過身來將門撐開，只露出半個上半身向著一直站在同一個位置的孫承歡喊話，
“隨時歡迎妳再來喔，尤其是禮拜三到禮拜天，時間大概就是妳今天在這裡的時段。”
說完話的朴秀榮還淘氣的朝聽得滿頭霧水的孫承歡眨了眨一隻眼睛、使個眼色，才再次關上門大步離去。
像是在等著跟孫承歡獨處般，裴珠泫在朴秀榮第二次關上大門後才從休息室走出來。
原本還看著朴秀榮離開的方向、困惑地想著她離開前所說的話的孫承歡，在聽到休息室的門被拉開所發出的聲響時，隨即迅速地回過頭，看著只是朝著吧台走去、無視著自己的裴珠泫。
從孫承歡的角度看過去，她並無法得知裴珠泫在做些什麼。
雖然裴珠泫的一切反應都在意料之中，但孫承歡依舊忍不住有些喪氣，也對於自己仍傻傻地站在這裡等待著的行為感到可笑。
從容離開的時機早錯過了，但繼續等下去只為了裴珠泫的一個回應不免顯得有些卑微。
孫承歡嘆了一口氣後，邁開步伐向著裴珠泫所在的吧台走去，一路上，她只是目光低垂的盯著地板邊尷尬的撫著後頸。
終於來到點餐櫃檯前，孫承歡抬起頭看了看背對著自己不知道還在整理什麼的裴珠泫，然後又不自信地低下頭去看著已被收拾乾淨的櫃檯有點猶豫地開口，
“呃...那個...我...”
“沒記錯的話妳喜歡提拉米蘇對吧？”
聽到裴珠泫的聲音，孫承歡迅速抬起頭來，就看到眼神望向別處的裴珠泫一手僵硬的拎著紙袋，另一手則是裝作鎮定地撥梳著頭髮，刻意不理會孫承歡此刻驚訝的神情。
“給...給我的嗎...？”
孫承歡緩緩地伸出雙手將裝著蛋糕的紙袋托住，帶點疑惑又不敢置信的眼神在裴珠泫此刻淡然的表情跟紙袋間來來回回。
“嗯，謝謝妳今天的幫忙。”
裴珠泫微微低著頭，而她像瀑布般的黑長髮剛好遮住她發紅的雙耳及雙頰。
“沒...也沒有幫忙啦，”
看著裴珠泫此刻出乎意料的反應，孫承歡覺得受寵若驚，只好害羞地搔了搔頭，
“而且是我害妳燙傷的，應該...”
“肚子餓嗎？要不要去吃點什麼？”
“沒關係，我剛剛才吃了秀榮給我做的帕尼尼不是嗎。完全大發，我都不知道妳們的義大利肉醬...”
“妳打算怎麼回家？要不要我陪妳走一段？”
看著裴珠泫三番兩次地打斷自己的發言，孫承歡又氣餒了。
雖然裴珠泫的兩個提議都相當誘人，也很有可能是修補兩人之間破口的契機，但裴珠泫面無表情的看著別處又冷淡的像是隨口說說，讓孫承歡直覺那都是裴珠泫不明說的想使自己知難而退，使自己識相的遠離她的生活圈。
孫承歡有點失落的看著從吧台內走出來開始將店內電源關閉的裴珠泫。
隨著店內的燈一盞一盞的熄滅，孫承歡也覺得氣氛逐漸地變冷，而跟裴珠泫之間再次的沉默也提醒著她她們之間的友誼已經回不去了。
“不用，我住的地方離這邊有段距離...”
“那妳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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