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Love
84
“藝琳吶，用這個擋著。給妳倒可樂好嗎？這肉太鹹了...”
孫承歡細心地將餐巾摺好，伸長雙手將其繫在坐在對面的金藝琳的領口，然後又急急忙忙地拉開可樂罐的拉環，小心翼翼地倒著可樂，不讓泡沫滿出來。
成發完後的慶功宴辦在與一年前同一地點的燒烤店，同樣的，店裡滿是吱吱作響的燒肉聲還有鏗鏘的酒杯碰撞聲，但不一樣的是今年沒有熱舞社的參與，人數不僅少了一半，比起去年學姐們的唇槍舌戰，今年的氣氛更是瀰漫著感傷。
“承歡，我一直很想問妳，”
孫承歡的團員在默默的看著兩人放閃之後，終於鼓起勇氣提出她想問很久的問題，
“妳們交往明明那麼甜蜜，為什麼寫那麼難過的歌？藝琳不是妳的初戀嗎？”
“呀，真是的，”聽到這問題，金藝琳本能地起了防備心，放下筷子，瞪大著眼睛，一臉『這問題不可理喻』的看著發問的學姐。
“藝琳吶，跟妳說多少次了，對學姐不要呀呀呀的叫，尊重一下。”
孫承歡邊說教，仍不忘檢查著剛烤完的肉片狀態，然後溺愛的將幾塊烤得正好的肉放到金藝琳碗裡。
“對不起歐膩。”金藝琳低頭看著進到自己碗裡的食物，語氣收斂的回應。
但乖巧不到一秒，金藝琳便將右手肘撐在桌上，拿著筷子指著發問的學姐，
“我們歐膩就是唱這種歌好聽啊，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這樣詮釋情感的，而且妳聽不出來這首歌裡有多少對我的愛嗎？要有點想像力嘛，難怪寫歌這種事只有我們歐膩做得到！”
“好了啦，藝琳吶...”
看著金藝琳這大言不慚地誇讚著自己，孫承歡害羞的只能繼續夾幾塊肉片放到烤盤上，好像現在爭鋒相對的話題跟她無關。
“那個...承歡歐膩，”
在大家吃得差不多，開始陷入吃撐了的彌留狀態時，幾個學妹又是拿提袋又是拿卡片的，同時起立，走到孫承歡的身後。
“這…這是...”
孫承歡不知所措的馬上從座位上站起，轉過身，然後伸出雙手，不好意思地點頭稱謝著收下學妹們的禮物，
“這是我們一起送的，卡片也是一起寫的，”
聽到這裡，孫承歡因為不想尷尬的跟學妹們有太多眼神交流，尤其是在發現幾個學妹的眼眶都還泛著淚，她趕緊將卡片拆開，煞有其事地閱讀著，但其實在這種感性爆棚的氛圍下，她根本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一位學妹瞄了眼金藝琳後嚥了嚥口水，鼓起勇氣代表發言，
“從承歡歐膩身上學到的真的太多了，除了歌唱技巧還有對音樂的處理以外，更多的是學到如何真心的關心周遭的人，體貼別人的需要。歐膩常常把我們的事放在心上，那些噓寒問暖的簡訊和小紙條，還有每次考試前為我們加油打氣的小餅乾，都讓我們更想努力好好表現為這個社團付出，無形中妳也教會了我們帶人要帶心，請妳放心將熱音社交給我們吧，我們不會讓妳失望的！”
“承歡歐膩...”
“嗚...謝謝妳，承歡歐膩...”
這個大型的真心話告白真的把孫承歡給嚇傻了，她不知道現在應該是要謝謝學妹們的用心呢，還是客套地說幾句『妳們也很乖啊，謝謝妳們的配合。』，還是先安慰後面那幾個已經頻頻拭淚的學妹們。
“孩子們，真的很謝謝妳們啊，我其實...”
“妳們有寫卡片？為什麼都沒找我一起？”
金藝琳好奇的擠過人群，鑽到孫承歡的旁邊，皺著眉讀著卡片上的字句，看著看著卻突然瞪大了眼睛，
“呀，妳！”金藝琳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看著在後面淚流不止還擤著鼻涕的同屆社友，
“就是妳！承歡歐膩我愛妳這種話是妳可以說的嗎！”
聚餐完已經很晚了，孫承歡像平常約完會般送金藝琳回家。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這條小巷變長了一樣，總覺得今天走起來特別漫長。
也許是因為一路上兩人都沒什麼說話的關係吧。
孫承歡想起自己第一次堅持要陪金藝琳走回家的場景：
那時還是冬天，金藝琳戴著毛帽，穿著羽絨大衣，圍了好幾圈的圍巾，讓原本就巴掌大的臉看起來更小。
“我送妳回家吧，沒想到看完電影出來已經這麼晚了。”
“歐膩的家是在反方向啊，這樣太不順了。”
“妳長這麼可愛又這麼小一隻，壞人隨便一抱就跑了，剛剛電影裡面不就是這樣演的嗎，車門一開就把人給拉進去，然後...”
聽到這裡，金藝琳的臉色一變，也頓時失去了血色。
愣了幾秒後，才緩緩伸出手抱住孫承歡的手臂，
“歐膩不要走...”
看著金藝琳雙眼發直的模樣，孫承歡不禁笑出聲來，
“哈哈哈，妳早點聽話，我就不用嚇妳了嘛…”
想到兩人剛交往時的互相試探跟總是忍不住害羞的相處，孫承歡不禁揚起了嘴角。
“在想什麼？”
“沒什麼。”
金藝琳努了努嘴，瞄了瞄口是心非的孫承歡。
看到金藝琳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孫承歡無奈又憐愛地笑了出來，
“真的沒什麼。倒是妳，一路上都不講話，在生什麼氣？”
看著金藝琳賭氣的模樣，孫承歡自然地伸出手，朝金藝琳的腰間攬了攬，
“在生卡片的氣？生被排擠的氣？生我太受歡迎的氣？”
孫承歡故意得寸進尺，還用著有點輕浮的口氣笑嘻嘻的說著。
出乎意料的，金藝琳反而往外跨了半步，躲開了孫承歡的懷抱，
“熱。”
孫承歡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過一會兒又自討沒趣地放下了。
有點僵的氣氛讓孫承歡不自在地撥了撥頭髮，而金藝琳也覺得自己似乎無理的有些過火，便主動伸出手來牽著孫承歡的手，
“肚子還有些撐，去後面的公園散步一下好嗎？”
兩人就這樣持續沉默的牽著手，在公園裡的步道來來回回的走著。
這樣的氣氛在兩人交往以來還是第一次，孫承歡不知道如何面對現在無法捉摸的金藝琳，只好左顧右盼的希望能找些話題讓她開心起來。
“唉西，誰這麼沒有公德心，我的白色鞋子...”
心情已經夠不好的金藝琳，還就這麼好死不死的踢到了被隨手丟在地上的咖啡杯，在蓋子被踢開的瞬間，金藝琳的鞋子就這麼遭殃了。
“沒事，我幫妳擦擦，妳不要動。”
孫承歡馬上從包包裡拿出濕紙巾，理所當然地蹲在金藝琳的腳邊，細心的幫她把咖啡色的污漬都擦乾淨。
而這似曾相識的動作跟氣味讓孫承歡的腦中浮現出一年多前自己跟裴珠泫相處時的場景，當這畫面被代入時，孫承歡的手就這麼停格了，也不小心喚醒了內心深處的孫承歡，真正的孫承歡，那個愛著裴珠泫、在舞台上為她唱情歌的孫承歡。
“乾淨多了。”
孫承歡緩緩地站起身了，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染上了一層憂鬱。
可能是因為剛剛聚餐的氣氛太好，也可能是剛吃飽飯血糖升高心情愉悅，又或者是剛剛聚餐時眾人起鬨不停追問兩人的交往細節...
讓孫承歡又入戲了，忘了自己曾下過的決心，
是該將自己的感情釐清了。
孫承歡起身後又罪惡感作祟，只敢低著頭繼續盯著金藝琳鞋上淡淡的咖啡印，腦中思緒奔騰著該怎麼跟金藝琳開啟這個話題。
“歐膩頭暈嗎，要不要坐一下？”
看孫承歡只不過是蹲了一會兒便像變了個人般，倒把金藝琳給嚇壞了，反手就牽著孫承歡到旁邊的橫椅上休息。
“呼，我沒事。”
孫承歡先是長長的舒了口氣，但這口氣可跟任何的身體不適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因為壓力大而緊張心跳加速不算在內的話。
“歐膩記得這個公園嗎？”
“當然，剛交往的時候比較常來沒錯吧，那時候好冷...”
孫承歡帶著微笑抬頭看著被樹蔭遮住一半的天空，
“當時樹枝上空空的只有雪，妳總是害怕雪掉下來把妳的毛帽弄濕了。”
“毛帽是歐膩送我的，誰把它弄髒我就要跟它拼命！”
“哈哈哈，妳這搞笑的孩子...”
講到關於以前的話題，兩個人臉上都載著淡淡的笑容。
“歐膩妳都不知道其實那時每次在這公園裡散步時我都要冷死了...”
“我知道啊，看到妳講話口齒不清還有牙齒打顫的聲音，一定是快凍死了。我那時也覺得很奇怪，這麼冷不趕快回家還一直講話，回家之後再講電話也是可以啊，我們不是...”
“捨不得跟妳分開。”
“嗯？”
金藝琳只是眼神迷濛的看著前方，難得正經又感性的口吻，讓孫承歡覺得不習慣，微微的皺了下眉。
兩人又不說話的沉默了好一陣子，孫承歡也重新培養好情緒。
她希望她待會說出口的內容不會讓金藝琳太難過。
她並不想傷害任何人，但在她未經深思熟慮就隨便答應交往的那刻起就已經傷害了金藝琳。
金藝琳給了她她從沒要求過的細心呵護、貼心關懷，她卻無力回報，就算曾經試著揣摩一個情人該有的樣子，試著主動一點，試試看能不能藉著這些模擬而真的愛上金藝琳。
卻每次都在快要催眠成功的時候被可能是愧疚感或者是對裴珠泫的真實情感而喚醒過來。
孫承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該向這個虛擬的自己還有這段錯誤的戀情跟角色吿別了。
“藝琳吶，”
“歐膩...”
兩個人同時開口，孫承歡不敢對上金藝琳的眼神，只是垂著頭盯著地面。
而金藝琳不一樣，她側過頭來盯著孫承歡緊繃的側臉，仔細的看著她睫毛的長度，鼻子的弧度，顫抖的嘴唇，還有鬢角旁因為熱而冒出的細小汗珠。
“藝琳吶，我有話想跟妳說，”
“歐膩，我先說！”
金藝琳看到孫承歡不斷搓揉著她交握的雙手，很明顯的，孫承歡現在的心情非常焦慮。
兩人交往的日子裡，就算對金藝琳沒有愛情的成分，孫承歡還是寵著她、疼著她，也從不會跟她計較什麼。
這是第一次孫承歡一定要搶在金藝琳開口前把話給說了，她害怕錯過時機，也害怕金藝琳要說什麼關於感謝的話或是情話，那豈不是太殘忍了？
孫承歡焦躁地甩了甩頭，語氣急促，
“不不不，藝琳吶妳聽我說，這件事應該早就要說了，只是我...”
“我們分手吧。”
聽到這句話，孫承歡終於抬起頭來，慢動作的轉向金藝琳，臉上流露著不敢置信的情緒。
而金藝琳的眼神，一如往常的，就像她每次說著『我愛妳』時一樣，一樣堅定、熱切。
孫承歡知道她是說真的。
孫承歡覺得非常困惑，她以為提出分手的這個壞人角色，也應該由她扮演，她不明白怎麼會是金藝琳先說出口？孫承歡不禁開始反省在兩人相處的過程裡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令金藝琳不開心？還是是剛剛聚餐時不停閃躲社友們的詢問太不給金藝琳面子？還是學妹們最後的離別真心話真的讓金藝琳吃醋了？
孫承歡被金藝琳的反常嚇得忘了自己剛剛也是想提分手的，反倒是先檢討起自己來，而且還想安慰金藝琳現在異常的行為，
“藝琳吶，怎麼...我做錯什麼了嗎？”
“我想...是我做錯了吧...歐膩...”
金藝琳回過頭來，低下頭看著地面，逃避著孫承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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