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 Dress
12
放在包包裡的手機鈴聲大作，裴柱現將手伸進包包裡撈出不斷震動著的手機，
“嗯，剛上車，沒什麼事。麻煩妳聯絡一下法務組，請他們發出聲明，任何未經過考查就發布的新聞本公司一定會採取法律行動。然後也請妳通知一聲公關組，他們今晚可能要加班了。網路新聞應該是會最先發布消息的，請公關組動員平常累積的人脈，大概瞭解一下新聞內容，若是會損及公司名譽的就想想看有沒有辦法用什麼我們能提供的好處交換。嗯？我很好，只是剛剛太激動了現在有點疲倦。藝琳吶，真的是很抱歉，好不容易才空出時間來的升遷慶祝晚餐竟然是這樣鬧劇收場...”
掛掉電話的裴柱現，看著自己將手機再次放回包包內，也是這個低下頭的動作，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左手還被孫承完握著。
那一聲闖進緊繃局面的快門聲拉開了另一場混亂的序幕。
裴柱現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專業的相機，毫不掩飾的閃光燈，裴柱現知道這下不妙了。
放眼望去，越來越多拿著專業相機的人進入眼簾，快門聲也此起彼落的響起，裴柱現這才緊張了起來。
她還來不及思考為什麼這裡有這麼多埋伏的狗仔，孫承完已一把抓起她的手，拉著她熟門熟路地跑進廚房，接著又穿過了倉庫，進到了貨用電梯，然後終於衝出大樓後馬上伸手攔了輛計程車就坐了進去。
經歷過這一切的混亂，孫承完從沒放開過自己的手。
她的手，好溫暖。
沒想到這一閃而過的念頭竟然稍稍平復了她煩躁的心情，裴柱現也深呼吸一口氣的順了順有些悶塞的胸口。
裴柱現故意使力彎了彎被握住的那隻手的手指，而孫承完也就識相的鬆開了手。
裴柱現側過頭，看著不發一語只是盯著窗外的孫承完，然後語氣依舊溫柔，
“謝謝，要不是妳...”
“對不起。”
孫承完沒有回過頭，像在逃避著什麼似的，只敢面向著窗外，然後瞄著藉著夜色而映在窗上裴柱現的臉。
看到孫承完這侷促又罪惡的樣子，裴柱現有些尷尬地笑了出來，
“哈，幹嘛道歉？妳做得很好啊，當機立斷的拉著我就跑，才沒有...”
“都是因為我。”
孫承完仍是迴避著裴柱現。
孫承完這種躲避的表現，讓裴柱現也不知所措地將視線移開孫承完的後腦勺，然後放空的看著前方擋風玻璃外的景色。
然而，後視鏡中閃爍的後方車燈吸引了裴柱現的注意。
她先是皺了皺眉頭，接著大動作的轉過身看著後方的黑色轎車，便看到了副駕駛座的乘客明顯地抱著一台攝影機。
意識到這個情況後，裴柱現緩緩地轉回來，變成面向前的方向，努力的裝做鎮定：『也不過就是被跟蹤了而已』，然後繼續透過擋風玻璃無意識的看著這夜色。
不知不覺的，前方景色裡的街景及店家看起來有些熟悉，裴柱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般，高聲地問著孫承完，
“我們這是要去哪？”
“社長家。”
“啊，不行不行不行！”
“怎麼了？”
“不行不行不行！”
又是一次強烈的拒絕讓孫承完終於錯愕的轉過頭來，看著神情非常緊張的裴柱現，還有她低著頭念念有詞的小聲說著，
“不行不行，不能讓人知道瑟琪在這裡...，孫秘書！”
裴柱現突然轉過頭來看著孫承完，她眼神裡的堅決及口氣裡的強硬都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去妳家可以吧。”
跟在孫承完的身後踏進她的家門，裴柱現終於懂得孫承完當時聽到要改去她家時的遲疑及不情不願到底是為了什麼。
裴柱現費了好大的勁才控制住差點就失禮的驚訝表情，然後真心肺腑的說著，
“孫秘書的家好乾淨啊！”
豈止乾淨，應該要是客廳的地方只有一個雙人沙發跟一個又矮又小的桌子。完全不成對不說，光是那個高度差用看的就令人覺得不舒服。
這小小的家裡簡陋的程度讓人一踏進門就已將客廳跟廚房給看完了。
很明顯看起來有些羞赧地孫承完尷尬地搔了搔頭，
“歡迎光臨...呃...寒舍...還真的很清寒對吧，哈哈...”
然後再有些殘忍的自嘲了下。
“才不會呢，”
裴柱現在理解了狀況後，馬上自然地走過客廳，然後也帶著一抹微笑輕鬆的東張西望著，
“很整齊乾淨，也有淡淡的香氣，反正一個人住東西夠用就好了，對吧？”
沐浴過後的裴柱現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這一身寬大的白色襯衫式睡衣。跟她想的一樣，孫承完私下肯定是中性隨性的穿著。然後她彎起手臂，湊到了鼻子前嗅了嗅，原來孫承完身上的香味只是來自簡單的沐浴精。
裴柱現閉上了眼睛，然後再次深呼吸一大口，也許是上次晚宴過後吧，這味道便被賦予了能撫平她焦慮心情的能力。
從浴室走到了客廳，裴柱現不動聲色地倚著牆，看著孫承完在那沙發上鋪著一條深藍色睡袋的樣子。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孫承完先是停下了動作，接著站直了身體，並轉向裴柱現所在的方向，然後便睜大了眼睛，慌張的解釋著，
“啊啊啊社長您別誤會了，這是我要睡的。房間已經為您整理好了，您就睡我的床吧，有一點小，希望您...”
孫承完越說越小聲，頭也漸漸低了下去，這副沒自信的模樣看得裴柱現覺得可愛又有些心疼。
但面對眼前的狀況，裴柱現選擇用開玩笑的方式帶過，
“妳怎麼覺得我會誤會呢？妳要是敢讓我睡沙發，我就調整妳的工作量，讓妳天天睡公司！”
說著話的裴柱現還煞有其事地瞪著雙眼，而這出乎意料的回答也讓孫承完硬是尷尬地笑了幾聲。
離熄燈也有一陣子了，躺在孫承完床上的裴柱現不死心地抱著手機，等著遲遲不肯出現的回應。
透過窗戶飄進來的空氣裡有股濕濕的味道，好像要下大雨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寂寞的感覺。
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好像始終都是一個人，沒有人知道她有多努力。
正覺得自己的事業做得有所進步，公司的名利也都穩定的成長著，還在想著要找時間給自己休個假好好犒賞自己的時候，竟然遇到了自己在人生低谷時所認識的人，也提醒了自己那段想抹煞的過去。
負面的情緒並沒有佔據裴柱現的思緒太多，她在孫承完小小的床上翻了個身，然後嘆了口氣，也吐出了那段不愉快的回憶，然後突然想起了孫承完幾個月前說的話，嘴角也悄悄的上揚了。
那時的她們穿著正裝，剛坐上車離開人多嘴雜的晚宴會場。
在那種場合裡，人們眼裡看著的是別人的不足及缺點，嘴裡說著的也都是一句句的虛偽寒暄跟沒有價值的奉承。
但孫承完不一樣。
孫承完的雙眼總是誠懇的睜得大大的，然後無比真摯地說著她眼中的自己，說著那隱藏在字裡行間的崇拜跟肯定。
果然沒有人會比社長秘書更清楚自己對公司的付出。
想著過往的對話，裴柱現像是鬆了一口氣般的再次呼出一口氣，然後欣慰地笑了。
就算只有一個人理解，只有一個人了解自己的努力，那也是夠了。
裴柱現手一伸，將手機給擱在了放有一盞床頭燈的小櫃子上，接著抱著被子翻了個身，還明亮有神的眼神，道盡了裴柱現此刻腦中不斷湧現的畫面及還捨不得睡的心情。
孫承完。
睡不著的裴柱現思緒無法克制的繞著孫承完打轉。
好歹也跟孫承完相處了超過半年，她清楚知道孫承完是一個溫暖細心、體貼且總是為別人設身處地的人。她總以為是擁有得多的人才會願意付出，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孫承完的狀態恰恰相反。
熄燈前，裴柱現偷偷地把孫承完的房間給好好的觀察了遍。
房間的擺設簡單乾淨，跟客廳的風格差不多，一套像大學生在用的書桌椅充當著梳妝台，一個衣櫃、全身鏡，還有一張床。
這就是孫承完所需要的全部了吧。
整個家裡稍微有些看頭的衣櫃裡頭有著十幾套的套裝，都是裴柱現在上班日時看孫承完穿過的，然後還有兩件牛仔褲跟幾件休閒上衣。
雖說是唯一比較熱鬧的一角，但還是一點都不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衣櫃。
裴柱現這才發現她對這個掌握了她所有喜好的秘書竟然一無所知。
『看來是個很知足的孩子吶，從沒看過她負面的樣子。』
『不知道孫承完睡了沒有？』
『沙發這麼小能睡得好嗎？』
『睡在客廳半夜會不會太冷呢？』
想著關於孫承完的主題，裴柱現皺起眉，突然意識到自己未免太過分。
是自己無理的要求要到孫承完家過夜，然後還理所當然地讓孫承完睡沙發。
“唉...”
裴柱現嘆了口氣後，用力地掀開被子，並將其甩到身後，然後從床上坐了起來，垂在床沿的腳也正用著腳指頭搜尋著孫承完借給自己的毛茸茸拖鞋。
坐在床上猶豫了一陣，雙手在身側撐著床的裴柱現希望孫承完不會覺得她的提議令人彆扭，她也只不過是想消除她心中的罪惡感罷了。
裴柱現雙手一撐，將身體推離開了床，然後向房間門口走去。
但才剛走出門口裴柱現便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腳步也就此停住。
孫承完並沒有如她想像中的一般乖乖的躺在沙發上，而是抱著睡袋，好端端的坐在沙發上，且扭過頭看著房間的方向，導致裴柱現一出房門就馬上跟孫承完對上了眼。
“噢...”
出乎意料的畫面，讓裴柱現先是措手不及的小小驚呼出聲，然後才又立刻強裝鎮定地摸了摸頭髪，並有些害羞的看向地面，
“我...我在想...妳要不要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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